宇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應該是在七年前。

那時候Aniki還沒開始營業，成吉思漢經過幾次營業團隊的更迭也逐漸沒落，最大的慾望場還是公司會館。因為這個店名，我跟一些朋友都會笑稱說我們是去「加班」的。那年暮春的一個星期六，我不情願的做完我額外的工作，正愁著不知道要去哪裡打發這個陰雨的午後。突然體內的荷爾蒙急速升高開始往下體聚集，高漲的慾望想要找到宣洩的出口，於是，我選擇去公司會館再加班一下。

果然是週末的午後，加上陰雨的天氣，讓無所是事的同性戀們都聚集到了這裡，或是尋找心靈的歸宿；或是跟我一樣，只求短暫的肉體交歡。在巡迴過幾次後，似乎又落入了我最怕的輪迴：不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就是喜歡我的人我不喜歡。正在心灰意冷之際，從我的前方走來一個人，黝黑的皮膚、肉壯的身材，稱不上是精實，但是從兩塊凸出的胸肌就看得出來他是有運動習慣的。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臉，削瘦的臉龐配上刻意蓄養的口字鬍，以及如銅鈴般炯炯有神的雙眼，整體來說稱不上是我最喜歡的型。雖然如此，我還是伸手碰碰他試探一下，沒想到，他像對英國女皇行禮一樣，端起我的手一樣親了下去。

我們在小房間裡，互相擁抱著，渡過了那個陰鬱的下午。雖然因為撞號，肉體的慾望沒有排除，心中的寂寞倒是暫時找到了出口。臨走前，我們互相換了電話。本來以為就這樣了，沒想到事後他傳了個簡訊，除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外，就是表達希望繼續連絡的意願。

於是乎，我們就這麼著保持聯絡。週末我家教完，會去他家一起吃午餐，抱著睡個午覺；有朋友有約的時候，我們也會一起出去玩、或是在某個朋友家聊天、喝下午茶做一些蠢事。然後漸漸的，習慣彼此的存在。

他最喜歡的歌手是Phil Collins，也因此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字也是Phil。恰巧我也是聽西洋歌曲長大的小孩，靠著這些老歌，我們有了共同的話題。最讓我難忘的事情，是那年的五月底，我們一起開車去墾丁玩了三天，回程一剛離開，車子裡的音響放出來的竟然是Against All Odds（再看我一眼）的前奏，讓我倆狂笑不止：



只是對於我們兩個之間沒有性這件事，我還是很自私的向外尋找發展，他相當不能接受。為此，我們冷戰了一段時間。等到他再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想找我一起看電影。但是，那一天，我睡過頭了，讓他在西門町等了兩個小時。心胸再寬大的人也無法容許這樣的錯誤，當晚，他打電話來，我們分手了。

那是將近一整年份的刻骨銘心。

後來他把台北的房子賣了，搬回高雄去，臨走的前幾天，我送給他一個我從ebay標下來的Phil Collins人形單曲黑膠當作生日禮物。


接著，我認識了現在這位男友，我們就更少聯絡了。除了一次他上台北處理事情，我跟男友、和他在東區的某間日本料理店一起吃了一頓晚餐，聊聊彼此的近況。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再聽到他的消息，是朋友告訴我他因為淋巴癌住院，要準備化療。我打電話給他，想問問他的身體狀況。沒想到他竟然請我找一首歌，是他在霹靂嬌娃裡的某個橋段聽到的，因為在原聲帶裡沒找到，他想請我幫忙聽聽看看我知不知道是誰唱的。當然，這個任務對我來說有點艱鉅，一方面我沒看過那部片，加上他的敘述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就石沉大海了。其實我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只是一方面自己懶，一方面我不知道要從何下手。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感覺，雖然他已經放下了。

前兩天，我無意間遇到他的朋友，順便問了一下他的近況。

他已經走了。

宇，選擇在一起是我們倆個人的決定，但是其實，我虧欠你的比較多，卻從來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抱歉。你想知道的那首歌，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答案，就算知道了，我再也沒有辦法跟你說。好多的事情，像是Phil Collins出了新專輯、像是阿仁也走了，還有人幫他做紀念網站、像是我跟David不期而遇，但是這些都等不到我告訴你了。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因為你，我認識了更深層的自己，試著改掉一些缺點，也學著當一個更好的人。對你的感情，我會放下；對你的記憶，以及那些美好的日子，我會永遠放在心中。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