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0日 星期五

甜蜜蜜事件

























我覺得,人一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後,一定要繳一點學費把當地的地形地貌搞清楚。有時間有方向感的人花錢買張地圖就了事了,但是大部份的人都沒這麼幸運,非得要迷個幾條路或是給當地人搞得暈頭轉向騙個一兩次才會從傷口中學到教訓。

記得我頭一兩次到香港的時候,對香港還很陌生。別說是遠一點的屯門元朗將軍澳,連市區的上環九龍黃大仙銅鑼灣在哪裡都不知道(哪像現在幾乎不用地圖就能把香港到處走透透,還可以自己去各大三溫暖跟酒吧廝混呢)。有一天我們在九龍跟一個客人開完會後,要到灣仔的另一個飯店去找另一個客人。由於我跟兩位老闆三個人提了三大兩小箱的行李,這樣還要去擠地鐵的話實在是太悲慘了,所以最後我們選擇了搭計程車。

這就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我必須先說,其實我不是個怪咖磁鐵,但是氣場弱的時候什麼樣的鳥事都會碰得到。由於飯店的計程車不是隨招隨到,是要到門口排隊等的。剛好我們等車的時候,前後的幾輛都是又高級又巨大又豪華又乾淨的頂級休旅車,唯獨這美輪美奐的車隊中夾雜著一台看似風中蟾蜍殘蠋(還有多少人記得這個梗?)的老爺車,車型老舊不說,連鋼板都是這裡凹一個那裡缺一角的。不是我愛富講排場,但是花一樣的錢,總是想得到比較多的享受嘛,人不都是這麼的犯賤這麼的貪心,你說是吧?結果好屎不屎輪到我們上車的時候蟾蜍車就緩緩開過來了,我依稀彷彿可以看到與該車相當相襯的老爺司機露著一口爛牙對著我們盈盈的笑,好似他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勢利眼的使者。

眼看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硬著頭皮上車了。

一打開車門我的菊花都快潰堤了,前座滿滿的保麗龍便當盒不說,還有一堆骯髒的抹布(不過抹布好像也不該多乾淨就是了),但是因為我們三個人有三大兩小的行李,後車廂塞不下來還得放到後座,無奈之下司機只好把那些垃圾撥開來挪了個位置給我坐。

「君悅酒店,Grand Hyatt,麻煩你」上車後我用著自以為很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說著。

「你係說ㄐㄩㄥ云腳墊嗎?」司機用著濃濃的廣東腔回我。

「對對對,快走唄」我已經可以聽到排在我後面的人在竊笑了。

一路上我跟老闆三個人都在討論等下開會要講什麼講什麼,可能我們的口音太明顯,加上司機先生不甘寂寞吧,硬是插了一句話進來。

「你們都係台灣來地嘛?」

「對啊」沒想到我的這句回答讓已經屬於灰姑娘等級的悲劇變成悲慘世界等級的悲劇了。接著司機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大哥你還在開車不是嗎?!),過了三十秒後拿出一個化纖布料的CD包,接著拿出了一片光碟放到音響裡(沒想到這台風中蟾蜍車竟然有CD音響)。

「台灣的鄧累ㄍㄨㄣ,衝歌猴猴聽啊!」揚聲器裡飄出來的是鄧麗君的甜蜜蜜。說時遲那時快,司機開始以他滄桑沙啞並且音準略為失調(其實根本就是嘔啞嘈雜難為聽)的嗓音拔尖的跟著唱了起來(舔咪~咪~,你曉得舔咪咪~)。此時的我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幾圈,我的角膜都快打結了,劉子千唱的唸你都沒這麼難聽,于君君跟司機老爺比起來簡直都是歌后了啊!開了一會我發現街邊的景色好像越來越不對,仔細看了一下好像到了一座山的山邊。

「等等等等一下,你要給我開到哪裡?」我不得不打斷司機老爺高歌一曲的興緻。

「到了啊,你不係要到ㄐㄩㄥ云腳墊嗎?」蟾蜍車此時停在「中遠酒店」。

「我是跟你說君悅酒店!灣仔的君!悅!酒!店!」此時我真的已經崩潰了。

「喔,那你跟我說Grand Hyatt就好的啦」老爺司機回答的倒是一派輕鬆。在快要遲到的狀態下我們只好無奈搭原車又開回灣仔,不然我是很想下車招其他的計程車的。其實中途我一直都有種想把他的計程表給按掉的衝動,但是我怕這樣做會構成犯罪事實所以一直不敢動手,想說這情形給付錢的人處理好了。結果到目的地之後車資是一百八十元港幣,這價錢都可以讓我直接從市區坐去機場了。

沒想到老闆竟然很阿沙力的全數付給他,半分錢都沒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畢竟講價是他的專長之一。「你沒看那個人精神已經有點問題了嗎?那台車就是他所有的一切了,就給他賺一次吧」,老闆的高尚情操又再度的感動了我一次(當然這不是重點)。但是,從此以後,我不但幾乎不再搭香港的計程車,而且只要我聽到鄧麗君的甜蜜蜜,腦海中都會浮現那天的恐怖回憶。

主圖是我之前經過香港尖東站地下街拍的,拍攝時間差不多是該事件的一年後,當然這招牌也差點嚇得我屁滾尿流,不知道這家咖啡店還有沒有開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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